系列作品
展期:2022-03-19 ~ 2022-04-24
地點:大安路一段116巷15號
參展藝術家:洪 瑄 Hung Hsuan

如月光無處不照的隱性聯想
文/洪瑄

絹似透非透的質地,自然形成一種薄膜狀態,同時也讓我思考在裝裱方式上,能否能將透感保留,使它本身的質感與原色澤形成一個開放性場域,來存放所描繪的人物風景,也漸漸發展成一系列的作品。初期畫作多以推拿或肢體伸展中的人物為主體,以大面積的白色作為廓形基底,搭配外圈的螢光色作暈染。而背景部分,乍看只是密密麻麻的碎形線描,實則是不具重複性的各種物像,有些無厘頭甚至沒有邏輯,卻刻意在疏密間佈局,形成一條引導觀看的隱形路徑。
或許是每次都對自己說這也算是種幸運,我總能發現周遭事物上的有別於大眾第一時間感知到的趣味點或瑕疵,久而久之也習慣自嘲視力檢查的時刻又來了。後來慢慢意識到自己其實對於觀察一些小處有所偏執,例如數不清多少次在外用餐正要開動時便發現有異物、察覺牆壁或磁磚因為熱漲冷縮新增的小裂紋,手機相簿裡充斥各種五花八門主題的生活擷取,如蒐集路上有戴眼鏡鏈的人、隨處可見四面山水圖像的矩形水泥盆栽等,這些帶有強烈個人偏好的取景,累加成大量的圖像訊息,想透過自己的洞察,強化那些存在但不被人在意之處,作為創作的發想。
《供帝居》便是從稀鬆平常的施工現場,在行走時視線沿著黃色警示帶看去,發現它好似綿延的長卷,便開始對工地現成物與傳統物件作連結、轉化。而這種體悟感不只對外也反映到自身,因為遺傳的關係,體質上存有蟹足腫(keloid)的基因,當傷口癒合時,該處皮膚很容易就會出現隆起而堅實的疤痕,且無法被消除。這樣的身體感強化了我對痕跡的感知,也發現紙張相較於其他基底材,只要畫到一筆或是滴到水珠,都會留下難以被抹除的痕跡,由此共感做概念,以實體的棉線取代毛筆所描繪的線條,一條條裱褙在數層紙張內,再經由手指慢慢搓薄表面,慢慢令埋下的線條浮出檯面,使視覺上有如浮雕般,產生凹凸的痕跡,而針對局部又可以將線抽離,製造出槽溝,如同篆刻的陰刻陽刻,也對裱褙的主客關係進行思考。
上述種種無疑對於我後續的絹本創作有著顯著的影響,2019年《滿載而歸之前》、《O的形狀》在描畫上打破過往對人形的描繪,動態感更加強,一方面也對絹的網紋經緯產生的摩爾紋(moiré pattern)作呼應。直至2020年《瞬間就變成了刺蝟》更有別於過往描繪題材,開始將一些書寫格式與圖像結合,從既有的視覺印象與在意義或形象上雷同進行圖像縫合。
「眼如月」作為本次個展名稱,取自北宋蘇軾所寫的《吊李台卿》(並敘),原詩句是「看書眼如月,罅隙靡不照」,指看書透澈明白,就像月光不忽略任何一個小縫隙一樣。這無疑是對我的各類觀察做了全面涵蓋,而每一個逃不過光照的縫隙,都成為了延伸想像的入口,雖然每個人的「會意」程度,如同視力檢查表所能看見的度數各有差異,但能進入其中,就製造了互聯的機會。
這次展出作品的構成多與過往不同,原本慣性成為前景的白色光暈型體,逐漸與背景的交錯,筆線的描繪反客為主,用色上也從黑白灰加入了一些冷暖色,也在細碎中梳理成更具結構的布局,同時暗藏了許多跟民俗、風水有關的事物。
內容上我把2021年至2022年這段時間,觀察到的有趣地方或物件做組合,詮釋對於現實生活處處留心下的具象化,像燈籠的影子、山海鎮的結構作為風景意象的重構;書寫的格式的圖像運用,去字留框(如書法紙、作業簿、稿紙等)如鋪磁磚的黏著劑抹痕及拆除拔起的過程與書法書寫的推敲漸進對應、訂正擦掉鉛筆的橡皮擦屑滿佈作業簿上,和竹葉紛飛的竹林有異曲同工之妙,也有將測量視力的蘭氏環形視力表與月亮圓缺做呼應等,每件作品都是將對事物觀察有感的會意,由兩種圖像的組合,並同時涵蓋六書概念的會意,造就了另一個囊括兩者本質的新模樣。
在個人化的目光籠罩下,試圖透過選取組構解決現實被忽略隱匿的部分,每一個看似隨意或乍看無關的結合,都存在不只有一處細小的關聯點,反映了我語境上的意象感知,點出摸不著頭緒實則意味深長的當代景況,也將觀眾從伸手不見五指的午夜花園,牽引至被灑下月光照亮的遊園步道上,會意過來時不自覺莞爾一笑。